“一个人如果认定了什么,你跟他说得再天花乱坠,他也不会相信,他只相信自己固有的认知。稍微假以辞色,他还会觉得你是怕了他,在跟他示弱,就算始终在他面前维持高高在上的姿态,他也会觉得你是色厉内荏,在跟他虚张声势。”

    姬珧将染着火苗的纸条放进铁龛里,搓了搓手指,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旁沾水的手帕拭了拭手,擦完之后,宣蘅紧忙把手帕接过来,眼睛却情不自禁地向上瞟,偷偷观望着公主的神色。

    公主只是淡淡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这时候,唯有把锋利的刀刃悬在他头顶之上,让他知道你确有能力可以威胁他,他才会正视你,把你当做一个切实的对手来看。”

    帐中只有二人,炭盆里发出噼啪声,静得可怕,宣蘅不确定公主是不是在跟她说话,不知该做何回应,只能低头看着裙尾。

    姬珧绕到书案后面,从笔架上随意拿了一只狼毫,宣蘅见状跟着走过去,为她铺平一张宣纸,姬珧蘸了笔墨,眸光凝到她脸上,眼底是开阔的笑意:“但我可不是在找对手。”

    宣蘅这次可以确信公主是在跟她说话,她微微抬起头,犹豫良久,才懦懦怯怯地开口:“那殿下是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姬珧眉心钿花妖冶,瞧着像只祸国殃民的妖精,但她一点不似画本子里那些可怜可悲的女子,她坚硬如铁,心似磐石,好像没有任何人或事能打败她,捏碎她。

    她也不想有人将这样的她击败。

    宣蘅仰着头,一时出神,竟然看得痴了。头顶上却忽然落下温热的掌心,蹭着她头发抚摸着。

    姬珧弯着眉眼看她:“你觉得呢?你看我像在做什么?”

    宣蘅忽地浑身一震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,她心间被热意填满,她无法形容那种感受。

    从前在宣府时,最疼爱她的父亲也常常这样抚摸她的头顶,但他问的最多的话是,“蘅儿将来想要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子”。

    在宣氏这样的世家门阀里,父亲没有将她当做攀权附贵拉拢人心的棋子已经算作纳罕了。

    世人都说,女人生来要投两次胎,一次是刚刚出生的时候,一次则是嫁作人妇的时候,宣蘅无法否认这种观点,所以她无法指摘父亲的那种想法,女人这一生的价值也许就只存在于婚姻之中了,而男儿有更广阔的天地。

    今日,公主忽然问她,你觉得我在干什么。

    她可以笃定那是跟女人的价值全无关系的问题。

    这是她第一次绞尽脑汁去想,费尽心思去思索。

    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回答,让公主觉得她见识浅薄。